左轉就到了

車站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依舊川流不息。

車站旁，偌大的電視牆裡，鋼琴聲的前奏完，輕脆女中音引吭開始清唱：

我的故事　也許比較特別　走過的路　也許比較迂迴

黑暗之中　全憑著直覺　Keep my faith　watch my steps　一步步　靠直覺　

也許有天　生命中會出現　那一個誰走進我的心裡面　

他不必是個Mr. Perfect 　只要他　善良體貼　be my friend and be my soul mate

一對剛走出車站，久久見一次面，親密地手牽著手的情侶，佇足靜靜耹聽。

我等的人會是誰　何時才出現　Make me whole　make me brave

我等的人會是誰　不急在眼前　I can wait　 I will Pray

「這首歌好好聽哦，誰唱的？」女孩問。

「妳連時下最有名的偶像玉女──慎涵都不知道？」男孩忍不住嘲笑她。

「偶像玉女沒一陣子就換來換去的，哪記得住誰是誰啊！」女孩不滿。

「跟妳說，慎涵和我們同年耶，今年都是十九歲！二年前在她高中剛出道時，我就迷上她了……」被女孩瞪了一眼，男孩將女孩擁進懷裡，賠笑道：「別吃醋啦，慎涵會紅這麼久不光是她長相甜美，而且我迷上的就是她那乾淨像天使般的招牌歌聲嘛！」

「哼！」女孩嗔道，賭氣轉頭仍不理男孩。

「走走，別站這聽了，到我家去。」男孩拉了女孩就走，邊走邊說：「這塊專輯剛發行時，我就買了，把我買來珍藏未拆封的那塊CD送妳！

還有啊，這首主打歌的詞曲聽說就是慎涵從未露面的雙胞胎哥哥寫的哦，慎家兄妹首度合作，現在廣告打得多兇啊！不過她哥哥叫什麼來著，慎……慎……」男孩低頭苦苦思索，一直想不出那複雜的國字究竟長什麼樣。

傷腦筋的男孩殊不知他和女孩剛剛經過的大樓，某醫院西棟五樓加護病房正對著電視牆的窗內，正上演著一幕生離死別的悲劇，而主角就是──

「涵！涵！求求妳張開眼睛，妳不能這樣丟下我們就走，給我起來，涵……」趴在病床前，那哭得肝腸寸斷的容顏，和在電視牆上微笑唱歌的正是同一張──慎涵，不，該說是慎灝所有。

站在慎灝身後的一名男子彎腰輕拍他的肩，沉痛地道：「小涵……不，小灝，醫生說小涵已確定是腦幹死亡，她不會醒來了……」

用力搖頭否認，「你胡說！你胡說！！」慎灝緊緊握住慎涵溫熱的右手，微弱的脈動傳來證明她的心跳功能尚未喪失──涵明明還活著，涵沒有死！

「半小時前的測試，你也看到了不是嗎？！腦血流，圖像呈現震盪型，無血流信號﹔腦電波，圖像平直，無腦波﹔無肢體刺激收縮，無膝跳發射，強光照射瞳孔無縮小，14厘米的吸痰管插入支氣管無咳嗽反應……種種測試顯示，小涵的的確確已經腦幹死亡！她的心還會跳，是靠著呼吸器苟延殘喘的延續著已經不存在的生命，你懂不懂……？！」為什麼不讓她走？多留住這樣的她一分都是生命的負擔，也是多添在世的人的一分痛苦啊！

「涵……涵……」慎灝恍若未聞，嘴裡不停重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字。

嘆了口氣，男子也不再說什麼，轉身靜靜離開，把空間還給史上大概是唯一一對，破天荒交換身份，生活長達七年之久還未被拆穿過的異卵雙胞胎兄妹。

走出醫院，從口袋掏出煙，男子──慎涵的經紀人──許威恩靜靜回想猶歷歷在目的一切。

聽說慎灝，不，真正的慎涵，是為了救一名撿球的小女孩而被右轉來不及煞車的大卡車迎面撞上……

發生事故時，他正陪同他一直以為是慎涵的慎灝在錄一個綜藝節目的通告。

節目中段時他就接到醫院來電，一位與證件上性別不符，但確定是名叫慎灝的少女目前性命已危在旦夕的緊急通知，還以為是什麼無聊人士打惡作劇電話來鬧，到錄完節目才開玩笑地跟慎涵提起這件事，豈料，慎涵一反常態，兇悍地揪著他的領子追問那是哪間醫院打來的，為什麼不馬上告訴她！？

一得知醫院名，慎涵連錢包都沒帶就衝出攝影棚，攔了計程車就跳，而他亦一路跟著，目睹所有經過：到醫院時，剛被送入加護病房全身插滿管子的慎灝──由真正的慎灝證實躺在病床上的人其實是慎涵，被醫生團確認已是深昏迷﹔腦幹反射消失﹔自主呼吸停止狀態，也就是──腦幹死亡，腦死狀態。

由於實施腦死亡診斷標準必須得到病人家屬的同意，醫生團決定在慎灝面前，家屬一人有到的情況下進行第二次診斷測試，卻仍是相同反應，在場的專家們在對各種測試結果進行仔細研究後，紛紛在死亡診斷書上慎重簽名。

現在只等從澳洲趕回台灣中的慎父慎母到達後再進行第三次診斷測試；由親屬在同意書上簽字：“同意拔管、同意錄像” ……才算完成所有證明程序。

今天，晚上九點的醫院大樓不若平常的冷清，而是一陣陣歌聲從每個窗子傳出，這段時間有經過醫院的路人都不禁好奇的佇足聆聽，那眾人齊唱的歌聲竟配合著不遠處的電視牆上放送的旋律一致唱著：

也許有天　生命中會出現　那一個誰走進我的心裡面　

他不必是個Mr. Perfect　只要他　善良體貼　be my friend and be my soul mate

我等的人會是誰　何時才出現　Make me whole　make me brave

我等的人會是誰　希望他了解　不管迷惘或堅決　都是我的某一面

我並不追求完美　只要能　用心體會　每一天　都是Better day

我等的人會是誰　何時才出現　Make me whole　make me brave

我等的人會是誰　何時才出現　陪著我　一天一點

讓生命　能變得更美

天際，一顆流星靜靜地劃過。

沒有人知道，一位名叫慎涵的少女殞落；也是一位名叫慎涵的少女即將重生……

在前往命界的途中，慎涵對摩葉伯爵述說著自己的生平：

「我和灝常常笑彼此是老天開的一個大玩笑，從小灝就因長得比較漂亮常被誤認成妹妹，而長得比較快比較高的我則是被當成哥哥，連久久未見面的親戚都會搞錯我們誰是誰。

在國小畢業後的那年暑假，我們搬了家。

就在中學的開學前，我和灝突發奇想，既然我們常常被認錯，又剛好到了一個新環境，不如交換身份上學試試看。

就這樣，我扮哥哥的灝，灝扮妹妹的涵如此過了半學期竟然都沒被發現，還意外地很受歡迎，讓我們對扮演交換後的身份樂在其中。

一直到上了高中，還沒變聲的灝在校慶參加歌唱大賽時，被來參觀的星探挖掘，從此走上演藝之路，但一舉成名的灝從沒忘記自己畢竟是個男孩，我們也決定在彼此二十歲生日要結束這場交換身份的遊戲，回到我們原本應該遵守的人生軌道上……」

但一場意外，改變了這一切，讓一名少女靈魂不小心迷路到魔界，遇到了惡魔，少女決定挑戰神所安排的命運，改寫少年的未來──

現在的時間是靜止的，靈體的慎涵走到閉目唱歌的慎灝面前，伸手抺去那停留在睫上最閃亮的晶瑩，在慎灝額上烙上深深的最後一吻，輕道：「灝，和我一同誕生到世上最重要的另一半，原諒我連再見都來不及跟你說，已比你先一步離開了世界。

你會喜歡上威恩的心情，我有點懂了，因為我也有了喜歡的人……

不，他不是人，他是個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惡魔。

所以，我和惡魔簽了個契約。

自從我們交換身份後，你一直把妹妹的角色扮得比我還好，涵這個名字一開始應該屬於你才對。

而我，是灝是涵都無所謂，因為我親愛的摩葉可以配合我的性別而改變。

算是我提早送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今夜後，你將成為真正的慎涵，從此你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自己何時會變聲，可以一輩子唱你最喜歡的歌；不用因為自己的性別而感到自卑，可以勇敢向喜歡的人開口說出最想說的話……」最後向前深深一擁，「所以，你一定要得到幸福哦！」

交換性別是少女向惡魔許的願，代價是她的靈魂將成為惡魔所有，而她亦心甘情願。

契約完成後，在少女直達天際的美麗歌聲中，少年隨著惡魔回到了魔界──

「我等的人會是誰　何時才出現　Make me whole　make me brave　我等的人會是誰　何時才出現　陪著我　一天一點　讓生命　能變得更美……」遠遠就聽到五音不全的歌聲，異界之門守門者──露第一反應就是皺眉，真替那萬年音痴永遠沒進步的歌聲感到丟臉。

除去音痴這點，露對這名叫慎灝的……靈魂還蠻有興趣的。

實在不知該怎麼替慎灝的身份下定義；表面上他是人類，現歸魔界的摩葉伯爵所有，但除了露和四大天使長，沒人知道慎灝曾是天界舉足輕重的一位大人物。

那大人物的名字已被天界列為禁名，原因無法說明，可四大天使長還是默默守護著慎灝，等著有一天能把他迎回天界──如果他能一直安份地待在命界贖完罪。

但會發展成現在的情況卻是始料未及的，四大天使長礙於和慎灝簽下契約的惡魔是摩葉伯爵，也只能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而摩葉伯爵應該早就查覺慎灝的來歷不止是一名人類如此單純了吧……？

是不是因為喜歡才把慎灝留在身邊的真正原因也只有摩葉伯爵才知道了……

「你等的人還沒出現嗎？」

還以為是誰跟他說話，原來是露。「人啊，好像沒有，不過出現了惡魔。」一邊唱歌一邊欣賞風景，連何時走到了異界之門都沒發現，慎灝笑著回道。

「惡魔對你好嗎？」露問。

「很好啊！」慎灝笑容未改。

明明一臉寂寞到快哭出來的表情，還在逞強，露輕嘆。

每當摩葉伯爵出任務時，只剩與惡魔格格不入的慎灝待在魔界，被留下的孤單是怎樣都掩飾不了的。

知道這點的露唯一能做的，就是陪慎灝聊聊天，打發時間。

「露，人類和惡魔在一起是不可以的嗎？」沒來由的，慎灝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應該……沒有不可以吧，聽說惡魔是三界裡最專情的生物，惡魔連和同伴相處都不見得願意真心以對，所以能被惡魔認定是伴侶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哦！」

他算是摩葉的伴侶嗎？慎灝有點不可置信，雖然他的確沒看過摩葉和他以外的惡魔在一起過，不過他也沒機會看到就是了，摩葉只要一回來，他就會馬上被帶到遊夢之湖……

才這麼想時，身子突然騰空，接著穩穩落入他最熟悉的懷抱，頭頂隨即傳來一絲不滿的抱怨：「不是叫你乖乖待在遊夢之湖等我嗎？沒事別和天界的傢伙混在一起！」最討厭天使那班做作的傢伙了，他的人被帶壞誰要負責？！

怎麼這麼說……「可是，露會陪我聊天……」指指表情已變得不太好看的露，慎灝拼命想替露說好話。

「想要聊天的對象，魔界裡多的是！」

「我喜歡和露聊……」

摩葉伯爵看都不看忍耐著不發作的露一眼，一手抱著慎灝，一手抓起斗篷將他整個人蓋上，不讓他再多說一句話，展翅飛離異界之門。

而被忽視到底的露忍不住朝著天空越來越小的黑影扮鬼臉，要不是看著慎灝的份上，她真的很想用雷天仗試試電擊惡魔是什麼滋味！

到達遊夢之湖時，躲在斗篷裡的慎灝害羞地緊抱著摩葉伯爵就是不肯下來。

「都被看光光了，你還在害羞什麼？」嘖，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誰叫你每次都邊飛就邊脫我衣服……」抗議馬上被駁回，「我這叫有效率的利用時間，快點下來！」整整三天沒抱到慎灝，讓他像中了什麼毒癮快要發作一樣，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雖然現在這樣被緊緊抱著，觸感是很好，但什麼也沒法做啊。

逼不得已，只好用這招了！

「啊──」慎灝被突然縮水的摩葉伯爵嚇了一跳，撐不住他重量的摩葉伯爵往後就倒，而慎灝也順勢跟著跌在他懷裡，兩人撞成一團。

掙扎著想爬起來的慎灝，膝蓋無意間踢到一硬物，臉刷地紅成一片，這樣就有反應也太快了吧？！

而且，摩葉自動縮水到比他還小，那不就──

「先生，你要從哪裡開始吃？」惡魔眨眨單眼發出甜美的誘惑。

「哪裡？」

「上面──」指指自己的唇，「還是下面──」撩起裙擺，露出白晳的大腿。

某個不識相的人很想問：還……還有沒有第三種選擇……？





……

「不對！那裡要輕點，這裡才要用力……」

「……」嗚，他不想做了啦……

「受不了了！」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快！　

－FIN－

※文中引用之歌：
歌名：我等的人會是誰
唱　：陳嘉唯
作詞：林怡芬　作曲：李偲菘　編曲：Terence Teo

PS：感謝鏡鏡熱情（？）提供異界之門守門者－－露友情客串。